2005年起，国家有关部门开始通过多种政策措施促使加工贸易产业升级。然而，在地方追求短期政绩和企业追求眼前利益的冲动之下，加工贸易产能过剩、低端依赖的状况未能改变。特别是国际金融危机以来，国内外形势复杂多变，国家的宏观政策调整反复、密集，一些企业在产业升级中走了回头路。

加工贸易出现“荷兰病”现象

上世纪50年代，荷兰突然发现海岸线盛藏巨量天然气。荷兰一夜间成为以出口天然气为主的国家，有了这笔意外财富，荷兰国内创新的动力逐渐消失，其他工业逐步萎缩，最终使荷兰在多方面失去国际竞争力。上世纪80年代初，荷兰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经济危机。随后，人们把这类因富得祸的经济现象通称为“荷兰病”。

相对于资本、技术等生产要素而言，中国的劳动力要素异常丰富，企业只需支付较小的成本就能获取大量廉价劳动力的供给，这在促进中国劳动密集型产业发展的同时，也使加工贸易失去了制度、技术创新的动力。加工贸易患上严重的劳动力要素依赖症，利润的获取通过大量劳动力与自然资源的低效组合即可，特别是在中国对劳动者权益保护不力的情况下，获利变得更加简便。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可以说，中国丰富的劳动力资源既带动了中国加工贸易的发展，也延缓了加工贸易转型升级的脚步。

国际金融危机不仅阻断了多年来对加工贸易的调控努力，而且国家又出台一系列优惠措施，“允许”加工贸易继续低水平快进，以摆脱国际经济环境低迷的困扰。事实上，2009年后期至2010年的中国经济及外贸增长形势，再次证明了加工贸易在危急时刻力挽狂澜的能力，以致中西部一些地区将大力发展加工贸易作为实施经济赶超战略的法宝。但此时的加工贸易已显现疲态，欧债危机的加剧，更使这种疲态逐渐暴露，东部沿海地区的加工贸易出现普遍性下滑，中国外贸步入“缓增期”。加工贸易进出口占我国外贸半壁江山，相关政策或迎来密集出台期，转型升级又将面临考验。

加工贸易品牌创立任重道远

中国加工贸易以外商投资为主导加入全球价值链。而跨国公司在内地投资建厂的主要目的是利用中国丰富的劳动力资源，降低生产成本和接近销售市场，他们的市场抢占不仅对国内品牌企业形成挤出，还对有品牌创立预期的企业形成受挤压的心理暗示，影响了国内企业在价值链上进行品牌升级的可能。目前国内加工贸易进出口八成以上由外商投资企业控制，东南沿海地区更是高达九成以上。据海关统计，2004年，江苏省外商投资企业加工贸易进出口值占全省加工贸易进出口总值的94%，并一直保持在90%以上，今年一季度的占比为93.1%，其中外商独资企业又占了近90%。外资主导型加工贸易不会顺应中国产业政策的调控引导，其品牌战略立足点于做优自身品牌，遏制中国品牌。

产业升级指标是多维度的，品牌是企业升级的重要标志之一。目前主流观点是把建立自主品牌（OBM）作为产业垂直升级的最高境界，实际上这是一种理论误区。

因为企业品牌分为很多档次，从无品牌（如OEM或ODM等）到自主品牌意味着产业升级，而从一般品牌到区域品牌、全国品牌甚至是世界品牌，则是更高层次的升级。比起全国品牌乃至世界品牌，一般化的杂牌的技术含量和附加值都要小得多。而任何世界品牌或全国品牌都是一个不断积累的发展过程，越是高层次品牌所需的时间越长，耗费的财力人力越多，国际品牌的发展和壮大更是需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积累。因此在一般情况下，企业品牌级别与公司成立年限呈正相关关系。我国加工贸易只有30年左右的发展历史，期待出现一批有影响力的品牌，不仅操之过急，而且可能拖垮企业。

加工贸易企业转型升级的本质是科学生产，不是在任何情况下“微笑曲线”两端都是好的。比如，意大利是汽车设计最强的国家，然而汽车工业最强的企业却并非在意大利。金融危机袭来之后，制造业越强的国家受到的冲击越小，产业设计领先的意大利则是西方七国中受伤最重的。没有好的、完备的制造业，品牌和设计都是空中楼阁。中国这样的大国，经济发展离不开制造业基础，美国现在也开始实施“重振制造业”战略。因此，我们首先要将代工环节即OEM做好，然后加强设计做ODM，发展全球贸易，实现从被动接订单到主动找订单的转变后，如果还能做好，再开始做品牌。苏州科沃斯机器人科技有限公司给我们提供了这样一个样本，这家以加工贸易生产家用电器起家的公司，在10余年加工贸易生产过程中，积累了市场经验和科研人才队伍，逐渐壮大之后开始自主研发，培育自主品牌，目前该公司已成为拥有自主高端产品品牌及核心技术的集团公司。

鼓励“照猫画虎”式加工贸易

解决这些问题，政府部门应对当前的政策进行适当调整。政府部门的职责就是监管和服务，而无论是监管还是服务，一旦“过度”，都会减弱企业转型升级的愿望。对有升级能力和预期的企业来说，营造一个公平有序、规范合理的进出口贸易秩序和规制环境，是对加工贸易转型升级工作的最好促进。

在管得住的前提下，监管部门尽量不干预企业生产、经营过程，给“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以更大的自我调适空间，不仅要让企业用好用足加工贸易保税政策，整合自己所需的加工贸易政策“蛋糕”。而且监管部门还要在法律政策允许的前提下，帮助企业更有效地配置政策资源，使保税政策发挥促优遏劣的功效。

同时，加工贸易产业规划和保税政策都要体现出对知识创新、品牌创造的尊重与保护。比如，我们政策措施不应鼓励“依葫芦画瓢”式的加工贸易，而要鼓励“照猫画虎”式加工贸易，即不但根据别人的订单出口“瓢”，还要进行产品升级与创新，“画”出“虎”的精神来，这样中国才能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品牌，“中国制造”也才能真正赢得世界的青睐。

可以尝试通过对内代工模式抱团打造自主品牌。由政府牵头结合市场进行精细筛选，针对符合条件的少数企业，予以重点扶持，打造品牌，而让其他绝大多数的加工企业，由为国外企业代工转成为国内品牌企业代工，抱团走向国际市场。一窝蜂地都试图做品牌，既不可能也不现实。